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,一路攀附上四肢百骸,带着刺骨的真实。
沈清辞坐在地毯上,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穿衣镜。镜面倒映出她的轮廓,也将寒意透过衣料渗进皮肤里。她需要这份真实的触感,来确认自己不是游离的魂灵,不是转瞬即逝的幻觉。她是沈清辞,是真真切切从地狱爬回来,重活了一次的沈清辞。
晨光费力地挤过厚重窗帘的缝隙,在地毯上拖出一道细长的光带。无数尘埃在光里浮沉打转,像极了她前世那些碎得捡不起来的梦想,那些燃到最后只剩灰烬的希望。
她闭上眼,过往的画面却像决堤的洪水,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。
她记得初见陆廷渊时的心动。那场宴会的目的是商业联姻,在场的所有人心照不宣。他作为她的未婚夫出现,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,眉眼冷冽如冰雕,周身气场强大到让人不敢靠近。可就是那一眼,她的心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一圈一圈荡起涟漪。那时的她太天真,以为只要捧着满心的热忱,总能将这座冰山捂热。
直到婚后她才明白,有些冰山从诞生起,就没想过为任何人融化。
她记得无数个空荡的夜晚。精心炖了几小时的汤凉了又热,桌上的菜摆到失了温度,最后只等来他一条冷冰冰的短信:“加班,勿等。”她鼓起勇气抱着保温桶去他公司,却被助理客气地拦在前台:“陆总在开重要会议,夫人您先回去吧。”后来她才知道,那天他不过是在见一个普通客户,所谓的“重要会议”,不过是他不想见她的借口。
她记得自己因为不安翻他手机,被他撞破时,他眼底的冰冷和失望像刀子一样扎人:“沈清辞,你就这么不信任我?”可她只是太怕了,她们之间的牵绊只有这一纸婚约,可这仅有的“婚姻”也会随时破碎。他从未给过她哪怕一丝安全感。
她记得每一次争吵。她歇斯底里地发泄着委屈,他却始终站在对岸,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伤人的话:“你能不能懂点事?”“我没时间陪你闹。”“不过是联姻,你还想要什么?”
外界稍有风吹草动,关于他和其他女人的绯闻,就能让她慌得像个迷路的孩子。她跑去质问,换来的却是他更深的厌烦和更长的冷战。如今再想,那些所谓的“证据”漏洞百出,只是那时的她被爱情和恐惧蒙了眼,连基本的判断都没了。
她把所有的生活都系在他身上,像一株没有根的藤蔓,紧紧缠着他这棵树。她丢了自己,变得敏感、多疑、卑微,以为那就是爱,直到最后才明白,那不过是自我感动式的毁灭。
记忆的最后,是刺耳的刹车声,是钻心的剧痛。她躺在冰冷的血泊里,看着他抱着扭伤脚的女助理,眼神里的焦急和关切,是她从未得到过的。那一刻,身心俱疲,她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意志。但这一生真的过得甘心吗?
沈清辞猛地睁开眼,大口喘着气,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蚀骨的寒意和绝望。
够了。真的够了。
她扶着镜面缓缓站起,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。二十四岁的年纪,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,可眼底却藏着跨越了生死的沧桑和痛苦。这张脸,曾为他哭为他笑,会因他一句随口的夸赞雀跃一整天,但更常因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坠入地狱。
她抬起手,轻轻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。鸽子蛋大小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,是无数女人羡慕的模样,可它冰冷坚硬,像极了陆廷渊,像极了他们这段婚姻。它从来不是爱情的证明,只是一份契约,一道束缚,一个囚禁了她前世的牢笼。
她用力地,一点点地将戒指褪了下来。动作很慢,却很坚定。
戒指离开手指的瞬间,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涩痛,仿佛挣脱了一道无形的枷锁。心脏空了一下,随即又填上了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她把戒指放在冰冷的梳妆台上,钻石依旧璀璨,却再也照不进她的心底。
“陆廷渊,”她对着镜中的自己,一字一句地告诫,“这一世,我不爱你了。”
声音在空旷的衣帽间里回荡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爱情和男人,从来都不是生命的全部。前世的她错把它们当成了唯一,最后输掉了所有,连命都赔了进去。这一世,她要换一种活法。
不再卑微乞怜,不再敏感多疑,不再围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男人转。她要为自己而活。
一个清晰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:提升自己,经济独立,然后彻底离开他。
而眼下,第一步是平安度过今天的宴会。不是为了讨好谁,只是为了不给现在的自己惹麻烦,为未来的计划争取一个平稳的起点。
她走到衣帽间深处。巨大的空间里,挂满了当季最新的礼服和高定成衣,珠宝柜里的首饰琳琅满目。这些都是陆廷渊作为丈夫的“物质补偿”。前世的她,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,靠着这些华服珠宝证明自己是“陆太太”,拼命想融入他的圈子,结果却像个蹩脚的小丑,狼狈又可笑。
现在,她不需要了。
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过分华丽的礼服,最终停在一件黑色及膝裙上。线条利落,剪裁优雅,低调却不失格调,既符合宴会的着装要求,又不会过分扎眼。
就是它了。
她取下裙子,又配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,不张扬,却能恰到好处地凸显气质。
洗完澡,她坐在梳妆台前,给自己化了个干净得体的妆,遮住了眼底的青黑和苍白。她将长发挽起,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,整个人显得利落又精神。
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,沈清辞深吸了一口气。
下午五点,司机准时等在楼下。
沈清辞拎着低调的手拿包,从容地坐进车里。没有前世的紧张不安,没有反复检查妆容和衣着,她甚至利用路上的时间,用手机浏览着金融资讯和课程信息——既然决定要经济独立,就要尽快行动起来。
到达陆家老宅时,门口早已车水马龙。
宴会厅内灯火辉煌,衣香鬓影。陆廷渊已经到了,正被一群商界人士围着交谈。他身姿挺拔,气场强大,无论在哪里,都是绝对的焦点。
沈清辞的出现,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。这正合她意。
她从容地走进去,没有像前世那样第一时间寻找陆廷渊的身影,也没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。她拿了一杯香槟,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,安静地观察着在场的人,默默记着那些重要的面孔和关系网——这些信息,或许未来能用得上。
偶尔有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,她也能得体地回应,态度不卑不亢,笑容恰到好处,聊几句便礼貌抽身。没有人再看到前世那个要么紧张得说不出话,要么就喋喋不休想讨好别人的陆太太。
陆廷渊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,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。
他注意到她了。不是因为她的失态或慌张,而是因为她的平静和陌生。
她独自站在角落,身姿优雅,神情淡然,偶尔抿一口香槟,眼神疏离地看着周遭的一切,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。
这不是他印象中的沈清辞。他记忆里的她,在这种场合总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,要么紧紧抓着他的手臂,要么就用充满不安和依赖的眼神找他。可现在,她似乎完全不需要他。
这种认知,让陆廷渊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,连他自己都没察觉。
宴会进行到一半,敬酒环节开始了。
前世就是在这里,她慌了神,打翻了酒杯,闹得满场尴尬。
沈清辞深吸一口气,集中精神。当轮到那位以挑剔闻名的王夫人时,她笑容得体,举杯的角度、敬酒的措辞都恰到好处,既表达了尊重,又不显得谄媚。
可意外还是来了。
一位侍应生端着酒水匆匆走过,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沈清辞的手臂!杯中深红的液体猛地晃荡而出!
“小心!”旁边有人低呼。
电光火石间,沈清辞的身体做出了反应。她没有像前世那样惊慌尖叫,也没有呆立当场,而是手腕灵巧地顺势一转,将酒杯稳稳地向内侧倾斜,同时身体微微向后一侧。
大部分酒液泼在了光洁的地面上,只有几滴溅在裙子内侧边缘,并不显眼。
“对不起!夫人,非常抱歉!”侍应生吓得脸色发白,连声道歉。
周围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。
陆廷渊眉头蹙起,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。
却见沈清辞已经稳住了身形。她先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渍,然后对吓得不知所措的侍应生温和地笑了笑:“没关系,只是意外,下次小心些就好。”
她的声音平静温和,没有一丝责备和慌张。
处理完意外,她才抬起头,迎上周围的目光,尤其是王夫人审视的眼神。她歉意地笑了笑,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尴尬和无奈,却依旧从容:“抱歉,王夫人,惊扰到您了。我自罚一杯,请您见谅。”
她从容地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中取了一杯新酒,微举示意,然后优雅地轻抿了一口。
态度落落大方,处理得滴水不漏。
那位原本可能不悦的王夫人,见状反而笑了:“陆太太太客气了,意外而已,人没事就好。”
危机解除。
周围的人收回目光,心里却对这位平日里存在感不高的陆太太有了新的看法:倒是挺沉得住气,处事也大方。
陆廷渊停住了脚步,看着不远处那个浅笑着从容应对的女人。
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,勾勒出柔和的线条,那份陌生的冷静和沉稳,让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微光。他深邃的眼底,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诧异和探究。
沈清辞感受到那道目光,却没有回望。
她微微垂下眼睫,掩去眸底深处的冷然和决绝。
看吧,陆廷渊。没有你,我也可以做得很好。没有爱,我反而不会再出错。
这只是一个开始。
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淡淡的苦涩过后,竟有一丝清甜在舌尖回甘。
就像她的新生。
重生后,高冷老公不肯离婚了精彩章节小说免费试读地址 主角沈清辞陆廷渊 试读结束